耳洞心识愿者腾护实验档案(10)
腾护把从记事起,存储在自己身体里每个细胞里的声音都释放出来。他在吟,他在唱,他在吼,尽管,这样的波段在这空旷的山野间显很微弱,但是它们发散出去了。腾护对自己说,哪怕我的喉咙破了,流血了,我的心也还会播放这永不消失的声音。
腾护是被人叫醒的,公园的管理员和导游好些人搜寻他来了。他们都很生气,因为他擅自离开,害得大家都在找他。导游说,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,我们就不敢让你来了,你眼睛又看不到,假如摔下山崖怎么办,被野兽袭击了怎么办?腾护说,对不起,我只是想更靠近大山一些。
腾护踏上了回程之路。此时他的心很安稳,他庆幸他记录了生命中听到的所有种美好的音阶。无论他的心如何破碎,他会努力让这些声音流传于世上。
腾护在研究多来咪发嗦拉西这七个音符的时候发现,它们等同于数字,它们是万事万物凝聚而成的质素,这些数字有强大的组合能力,他需要用好这几个数字,用好这几个音符来合成各种他所需要的情境,这里有一个配置的过程,把那当下的情境反映出来,在人类听到的所有音频视频中如果都能植入效果非凡,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远景计划了。眼下,他能做的是妥善安排和谐这七个音符组合排列,他在这七个音符之外加上半个音符,这半个音符是这七个音符的混合物,是统领,是指挥。这样的声音合成,更完善地诠释了这个空间所有生命体的原意和本能。
腾护在音像店上班的时候,他自己刻录了一些碟子。他请求同事给他一个福利,就是当有顾客买碟子的时候,就送一张他录刻的碟片,免费的碟片,买一送一。同事们放来听,评价说,腾护,你录的是什么呀?像歌又不是歌,不过,听起来还是蛮舒服的。有个同事说,看样子我可以尝试用来做催眠。另一个同事说,腾护你如果想出名,用这样的方法可太差劲了,这叫强加于听众。
腾护一点也不生气,他笑呵呵地说,有时候就要强加,听完了,他们也不可能把声音从耳朵里抠出来是吧。
腾护每天都安心地做着这些工作,很琐碎,很安心。白天看水果摊,晚上收摊就到音像店来打扫卫生听听歌,发放他的碟子。
苦吉又出新碟子了,腾护不但把那些歌都学会了,还自己修改了一版,他想,如果他能见到苦吉,他一定让苦吉听听他改过的版本。
腾护下班回家路过一片夜宵摊子,又碰上有人打架了,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在大街上吵架打架。
这两个人吵得很凶,有一人砸了好几只玻璃瓶子,而另外一个应该是摔了几张椅子,然后开始抽打一条类似皮带的东西,后来这两人滚在一起厮打。
腾护听到他们两个胸腔中发出对对方的诅咒,那声音刀刀见血,都恨不得让对方死去。腾护听出了这场殴打的危机,他知道有很多人在围观,观众们没有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,或者完全沉浸在这种娱乐效果当中,麻木不仁地观望。腾护听到了死亡的声音,他着急了,他喊,别打了,别打了,你们别打了。他在看热闹的人群外围大喊。有的人偶尔瞟了他一眼,大部分人都觉得挺可笑,一个看不见别人打架的瞎子,起什么哄?这真叫瞎起哄了。
腾护说,你们别打了,你们别打了。他的喉咙随之发出旋风,那风是从大漠上刮来的一团飓风,这样的飓风可以摧毁屋宇,可以席卷一切。他需要这样的疯狂,呼啸声此起彼伏,所有人都被包围在其中。这声音让在场看热闹的人纷纷呕吐,而那两个打得正欢的人成了这个声音攻击的原点,他们头疼恶心捂着肚子呕吐,他们不得不停止了搏斗,躺在地上呼呼喘气。
当暴力被制止之后,腾护换了另外一种声音,他在空气中吹动了一支笛子,那是春风拂杨柳,大漠之上绿草茵茵,湖面在蓝天之下烁如宝石。刚才还在恶斗中的两个人有些茫然失措,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身陷此种状态,他们的怨恨悄然间被抽掉了大半,他们不恨对方了,他们还有点吃惊这是怎么了。
当腾护读到这样的情绪生发出来的时候,他快步离开了这里。人们只看到一个拄着拐杖,远去的身影。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盲人曾经做了什么。腾护身体里拥有的唯一武器,就是这些他经过多年存留,并且经过修正组合而成的一串又一串的音符音节,当这些音符音节发生作用的时候,对这个地球的改变就开始了。
腾护对着手中小小的录音机轻轻地吟诵。他把编好的音阶释放出来,转换成一个一个的音节录入,他做得很投入。他每天都在做这样的工作。积累够一定的数量,他就把这刻录成碟子放在店中,作为赠品赠送顾客。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客人的反馈,也许那一张碟子并没有得到重视,并没有人会去认真听一张附送的碟子,或许当他们听取的时候,发现是这样的一种奇怪的音节组合就弃之不顾了。反馈并不在腾护的考虑范畴,他想到的是我已经传播出去了,只要有一个人听了,或者这个声音被反复地播放了,那就已经对这个空间产生了影响。他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点,这个点也许走不了多远,但它能够把周围照亮,他已经很满足。
文章来源:《档案学研究》 网址: http://www.daxyjzz.cn/qikandaodu/2021/0512/549.html